2024年12月14日下午，韩国国会召开全体会议第二次投票表决弹劾尹锡悦总统案，300名议员全体到会并参与了投票，投票结果以204票赞成通过了对尹锡悦的弹劾案。这是继2004年卢武铉总统弹劾案，2016年朴槿惠总统弹劾案之后，韩国宪政史上国会通过的第三例现任总统弹劾案。

韩国总统尹锡悦 香港中通社资料图片

一、第二次弹劾何以成功？韩国国会全体300名议员的投票分布为204票赞成，85票反对，3票弃权，8票无效。显而易见，除了在野党的192票之外，国民力量党的议员有12人对弹劾尹锡悦投下了赞成票。第一次弹劾尹锡悦失败是因为国民力量党的国会议员集体抵制在野党的弹劾表决，而第二次弹劾在国会通过，主要是尹锡悦对“12.3”紧急戒严不知悔改，不回应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和总理韩德洙力推的“真诚认错，有序卸任”的方案，最终“亲韩派”议员决定赞成弹劾尹锡悦总统案，以求保住国民力量党本就式微的民意基础。

尹锡悦在第一次国会弹劾案后发表了“12.12”讲话，将其发布紧急戒严令完全怪罪于在野党。尹锡悦在讲话中历数共同民主党借助议会多数优势实施“议会独裁和暴力，制造国家瘫痪和国政危机”，并痛骂在野党正在把韩国变成“间谍天堂、毒品巢穴、黑帮国家”。尹锡悦谈及宣布紧急戒严的目的时表示，12月3日晚间的紧急戒严不是为了实施戒严，而是为了警示国民，将在野党的反国家罪行告知社会并要求停止此类政治活动，所以才只投入了少数兵力，并且也没有下令以暴力手段禁止国会议员进入国会，发布紧急戒严令是他基于“高度政治判断”行使的总统正常权力。尹锡悦在“12.12”讲话上认为紧急戒严令有其正当性的说法让韩国社会掀起更大规模的示威游行，韩东勋为首的“亲韩派”国会议员也对尹锡悦彻底失望，认定当前局势下赞同弹劾已经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二、尹锡悦有没有机会卷土重来？答案是肯定的。韩国国会表决弹劾尹锡悦总统案获得通过并不能立即免去尹锡悦的总统职务，而只能是暂停尹锡悦履行总统职务，最终还要视韩国宪法法院的判决而定。根据韩国宪法规定，宪法法院需在收到国会弹劾决议书的180天内对是否弹劾总统进行判决。如果宪法法院裁定弹劾成立，尹锡悦将被正式免去总统职务，并在60天内举行新总统选举，如果宪法法院决定驳回弹劾，尹锡悦则将立即恢复总统职务并继续执政。

让宪法法院裁决弹劾成立，比国会通过弹劾尹锡悦的难度还要大。从2004年韩国前总统卢武铉被国会通过弹劾案，之后弹劾案又被宪法法院推翻的历史经验来看，尹锡悦是有机会重新回到总统宝座的。韩国国会弹劾总统只要300名议员的200名赞同即可表决通过，其原则是“少数服从多数”。但是，宪法法院对于裁决弹劾是实行“一票否决”制，只要有一名宪法法院法官反对，尹锡悦将重新掌握总统权力。根据韩国宪法规定，宪法法院由9名法官组成，从今年9月份起有3名法官到期卸任，宪法法院目前现任还有6名法官，这6名法官立场均衡，持进步、保守、中立立场的各有2名。尹锡悦弹劾案必须6名法官全部同意才能生效，这是目前最大的变数，由于宪法法院的裁决是最终裁决，如果裁决弹劾不成立，在野党将无法再次弹劾尹锡悦并提交宪法法院。2004年卢武铉的弹劾案被宪法法院驳回之后，卢武铉安然执政到5年总统任期结束，尹锡悦是提前被弹劾下台还是重归总统职务，成败均在此一举。

三、如果宪法法院驳回就是过关？宪法法院对弹劾案的裁决虽然是180天内，但前两次都是大幅提前出结果，卢武铉弹劾案91天被宪法法院驳回，朴槿惠弹劾案63天获宪法法院通过。因为不管是对社会稳定还是政府运行而言，宪法法院对现任总统弹劾案的裁决都不能拖太久，如果弹劾通过，接下来韩国将在60天内举行新总统大选，其时间最可能是明年的4月到5月。

如果弹劾案成功在宪法法院过关，韩国新总统选举没有任何悬念将由共同民主党的李在明当选。即便尹锡悦顺利过关，其任期届满之后的韩国总统选举也将大概率由共同民主党拿下。“过去帮助了现在，1980年5月拯救了2024年12月”,这是弹劾案表决之前在野党代表朴赞大在提案发言时的一句话，代表了韩国人民坚决不让梦魇重归的决心与勇气，可以说尹锡悦12月3日晚间的紧急戒严之所以成为最短命的戒严，正是因为1980年5月全斗焕实施的戒严血腥又漫长。

尹锡悦就算能过得了宪法法院这一关，也过不了韩国社会这一关，更过不了历史这一关。此次戒严再一次深深伤害了韩国人民的心，作为金大中所言“我们的民族心中有恨”的韩国人正在用行动回答对这次紧急戒严的态度。韩国的游行集会有非暴力、持续性、规模大的特点，韩民族经历了军人独裁政权和民主化斗争时期，整个社会已形成了斗志高昂的示威文化传统。韩国的示威集会比起其他国家不同的是老年人占比不小且参与热情很高，因为都是朴正熙和全斗焕军人独裁政权时期的过来人。这次反戒严和要求尹锡悦下台的示威也不再是令人生畏的公民行动，由于韩国年轻人也积极参与其中，集会现场嗨成了大型K-POP庆典，各个年龄段的人正用自己所认同的快乐方式和平表达意见，参与国家政治生态的构建，2024年12月3日紧急戒严的肃杀气氛终将在人们载歌载舞的步调中尘埃落定。

（本文作者为同济大学国际政治学者郑义炜，本网获独家授权刊发，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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