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罗的海三国正式“退群”

　　【波罗的海三国正式“退群”】12月27日，一个标志着国际人道主义军控遭遇挫折的日子。波罗的海国家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正式退出《渥太华禁雷公约》。自即日起，这三个国家将不受该公约制约，可以自由地使用、购买甚至生产杀伤人员地雷。这一纸退约声明，看似是法律程序的终点，实则是一系列地缘政治剧变下的必然结果。它映照出欧洲“前线国家”日益深重的安全焦虑，也引发了对国际规则在强现实压力下是否依然牢固的深切担忧。三国此番“退群”，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一场严格按照时间表推进的战略决策。早在2025年3月，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和立陶宛就联合波兰，共同宣布了退出《渥太华禁雷公约》的意向。四国国防部长在一份联合声明中强调，自公约批准以来，东欧的安全形势已“根本性恶化”，与俄罗斯和白俄罗斯接壤的北约成员国面临的威胁“显著增加”。他们称，此举是为了给本国军队提供“灵活性和选择自由”，以加强北约脆弱东翼的防御。程序在6月27日进入实质阶段，三国分别向联合国提交了退出文件。根据公约规定，退出通知在提交六个月后自动生效。因此，2025年12月27日，成了三国正式恢复“持雷”权利的法律生效日。

　　三国退约的背后，是持续三年多的俄乌冲突带来的深刻冲击。这场冲突不仅改变了欧洲的安全环境，也重塑了各国对现代战争的理解。

　　面对俄罗斯这个体量庞大的邻国，波罗的海三国与波兰、芬兰等国，作为北约东翼的“前线国家”，其安全观高度相似，不安全感也最为强烈。他们从俄乌战场观察到，尽管高技术武器层出不穷，但地雷这种廉价、易生产的传统武器，在大规模地面防御中仍然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现实的军备计划揭示了他们的意图。波兰国防部已表示计划生产多达100万枚地雷，部署在波俄、波白边境。立陶宛也准备斥资5000万欧元购买8.5万枚反坦克地雷。爱沙尼亚则已将巨额国防预算（2025-2028年超35亿欧元）的一半以上，用于采购包括弹药在内的新军事能力。这一切，都是为构建一条从波兰延伸至波罗的海国家的“防线”做准备。当“安全优先”与“人道优先”发生冲突时，这些国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三国乃至更多欧洲国家的退约动向，在国际社会，尤其是人道主义领域，引发了强烈震动。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福尔克尔·蒂尔克对此“深表震惊”。他严正警告，杀伤人员地雷是一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武器，在冲突结束数十年后仍会持续杀害和伤害平民，特别是儿童。更严重的后果在于，这种行为将破坏国际人道法体系的根基——如果各国可以在和平时期承诺遵守规则，又在战时或出于安全考量随意退出，那么整个国际人道法的权威将荡然无存。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也对此表示“深切忧虑”。他担忧在平民面临的冲突风险上升之际，任何削弱国际保护体系的举措都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今年6月，他已宣布发起一项全球倡议，旨在捍卫过去二十多年在禁雷领域取得的来之不易的成果。

　　分析普遍认为，这一波退约潮标志着欧洲安全政策的基调正在发生深刻转变，即从“重视规则约束”和“价值观主导”，日益转向“实用主义至上”。

　　俄乌冲突的持久化，以及美国特朗普政府带有“美国优先”色彩、可能动摇对欧安全承诺的外交政策，都给欧洲国家带来了巨大压力。在此背景下，通过增强自身军事实力来寻求安全，成为最直接的选择。

　　然而，这种选择蕴含着巨大的风险。《渥太华禁雷公约》前主要推动者、加拿大前外交部长阿克斯沃西警告，此举可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成为一系列国际军控和裁军机制崩溃的起点，甚至“加速全球秩序的瓦解”。当各国为了短期安全而抛弃长期遵守的共同规则时，世界可能变得更加危险和不确定。

　　波罗的海三国的行动很可能不是终点。事实上，退约的“多米诺骨牌”已经开始倒下。在三国之前，乌克兰已签署总统令启动退约程序。波兰和芬兰也已宣布启动相关程序。芬兰国防委员会主席甚至公开称波罗的海国家和波兰的举动“良好且明智”，并暗示芬兰可能还会考虑退出其他限制性武器公约。

　　欧盟和北约内部其他成员国对此反应相对温和，显示出一股无奈的“理解”。这在一定程度上默许了安全实用主义的抬头，也让人道主义规范面临着冷战结束以来最严峻的挑战。

　　2025年12月27日，波罗的海三国选择以解除地雷禁令的方式，为充满不确定性的新年写下注脚。堆放在边境仓库中的地雷，是他们为应对安全焦虑所准备的沉重答案，也是国际人道主义理想在现实政治面前的又一次无奈妥协。

　　这一纸退约文书，不仅解开了武器的封印，也松动了全球军控体系的基石。它迫使人们思考一个古老而紧迫的命题：当恐惧压倒理性，当短期的生存焦虑凌驾于长期的共同规则之上，我们究竟是在构筑防线，还是在为未来的冲突埋下更多痛苦的种子？地雷可以重新生产，但被侵蚀的国际信任与道义责任，重建之路远比排雷更为漫长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