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月，被国际传媒界称为“软实力奥斯卡”的《2025年全球软实力指数》由Brand Finance（“品牌金融”）咨询公司於伦敦发布。中国的国家软实力排名从去年的第3名继续上扬，升至第2名，超过英国而仅次于美国，强势跻身西方发达国家长期霸榜的这一排名前列。对此，该公司负责人认为，本世纪以来中国对软实力的投资正在显现成效，并于今年实现对老牌软实力强国英国的反超，可以视为非西方世界崛起以及大国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的里程碑事件。

软实力指数（Soft Power Index）是一个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软实力强弱的指标，这个概念最早由美国政治学家约瑟夫·奈（Joseph Nye）于20世纪90年代提出，主要指一国通过吸引和说服而非强力或收买来影响其他国家行为的能力，其效能主要来源于文化及大众传媒、价值观塑造与传播、政策助推（nudge）等方面的吸引力。今年的《全球软实力指数》报告显示，2024年以来，中国在8个主要软实力支柱中的6项，以及超过三分之二的具体指标上均实现显著增长，体现其软实力成长的全面性。其中值得强调的是，中国在“国内营商以及与中国开展贸易的便利程度”和“未来增长潜力”这两项指标上，已连续4年位居全球榜首。而在“文化遗产”和“媒体传播”的排名上则奋起直追，飚升至第7名，卓有成效地补上了这两项软实力短板。如果给中国的国家软实力“逆袭”寻找原因的话，那么主要表现在价值认同的塑造、“基建+科技+文娱”三位一体的加持以及理性务实高效的政策制定及执行三个方面。

其一、关于价值认同的塑造，表现在21世纪新成长起来的一代中国网民身上。长久以来，中国内地曾因无法与世界主流价值观合拍而饱受诟病，长期处于文化和价值观交流的“逆差”地位。然而，伴随著中国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深受西方式教育影响的一代中国人即所谓80后、90后（相当于欧美的X世代、Y世代）成长起来，他们能在坚持传统文明主体性的同时，遵循邓小平当年“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的改革初心，客观、辩证地对待鱼龙混杂的外国文化。值得注意的是，近来中国内地推向全球并大获成功的游戏（《黑神话·悟空》）和动画电影（《哪吒2》）的主要制作团队，都有此世代背景。这代中国网民相较上一代人，普遍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熟练掌握英文，拥有较强的沟通协作能力，能力素质完全不逊色于欧美发达国家的同龄人。他们的登堂入室，显然是中国国家软实力提升的人力资源基础。

《哪吒2》电影海报

其二、国家软实力建设是个系统工程，具体体现为“基建+科技+文娱”三位一体的体系的构建。概言之，就是基于中国内地过剩资本“出海”的需要，以“一带一路”共同倡议为先导，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队伍走向广大亚非拉发展中国家，为其民众提供了梦寐以求的交通、能源基础设施，在“工程联通”的基础上做到了“民心相通”，无形中提高了中国在国际贡献方面的软实力美誉度。至于科技和文娱，则是更为明显的因素。众所周知，在大众传媒时代尤其是互联网自媒体时代，传媒的介质和形式往往比传播的具体内容来得更为重要。中国通过国家投资，以华为公司的通讯技术为依托，在短短不到30年间实现了信息通讯技术的“2G、3G跟跑-4G并跑-5G领跑”的技术硬实力跨越。时至今日，随著以AI大模型、大数据、区块链、云计算等为代表的新一轮信息通讯技术革命的爆发，正如大哲黑格尔所言，“密涅瓦的猫头鹰总是在黄昏时刻起飞”——这种硬实力在新的商业应用场景下终于化身为软实力，引领全球新风尚的流行。以社交媒体为例，尽管白宫一再企图封杀原产于中国的社交媒体TIKTOK，但是美国网民并不买账。今年1月初，大量美国网民自称“TIKTOK难民”，纷纷注册账号涌入上海的社交媒体“小红书”，一时间这个小众社交媒体洛阳纸贵。更有甚者，还有小红书博主用人工智能技术制作了一首脍炙人口、名为《从加州到小红书》（From California to Xiaohongshu）的歌曲，让中美两国网民彼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切与善意。

其三、国家软实力的提升并非一日之功，而不啻为理性务实的政策引导下久久为功所取得的果实。2024年4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了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观点：代表了“新质生产力”的科技创新，需要资本做时间的朋友，战略性新兴产业需要“耐心资本”的长期陪伴。以近期全球票房已逾140亿人民币的《哪吒2》为例，一方面固然是饺子导演以其无双的“工匠精神”对动画片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千锤百炼，另一方面怎能不感谢投资方的宽容与耐心呢？不是每个老板，都能容忍麾下员工“五年磨一剑”的。

如果把眼光投向香港，需要道明的是：对于中国国家软实力得以提升这一事实，香港各界人士从来都未缺席，在此仅举两例。其一，霍启刚先生作为全国政协委员，面对后疫情时代内地旅游产业的哀鸿遍野和内地对外商业流的暂时中断，断然建言144小时免签过境，起到了点石成金的奇效。仅2024年一年，中国入境游人数就突破1.5亿人次，同比增长25%。其二，文娱界港星积极参与内地的文化传播事业。今年春节，周润发先生借合作的机会，完成了一个埋藏心中长达30年的夙愿——即拍摄已故友人胡金铨策划的《华工血泪史》。此次，他在内地春节档电影《唐人街探案1900》里对所扮演角色充满民族情怀的演绎，也令西方观众为华人劳工所遭受的不公待遇而唏嘘不已。而引起异邦人民的文化共鸣，恰恰是文艺作品拥有强大软实力的题中应有之义。

最后，笔者还是想在此铺陈一句谏言：以《哪吒2》为代表，尽管在全球取得了140亿元的票房，进入全球票房总排行榜十强，可是还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一部由内地贡献90%以上票房的电影，无论如何不能说是有著最强的文化软实力和全球影响力。在这方面，香港无疑仍然是国家软实力进一步提升的最好窗口。

（本文作者为国际政治文化学者、特约评论员，本网获独家授权刊发，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为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媒体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