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3岁硕士徒步去世前已主动返程
【23岁硕士徒步去世前已主动返程】12月21日,四川甘孜州田海子山。一位23岁的硕士研究生,与户外社群的同伴行走在海拔约4000多米的冰川徒步线上。他并非初出茅庐的“小白”,而是大学登山队成员,有攀登海拔5000米雪山的经历,甚至做过兼职领队。当天中午11时许,因返程时间临近,领队询问他是否继续向冰川区域前进。这位年轻人主动选择了下撤。他的理由简单而体面:“让车上其他人等他不好。” 返程途中,他起初状态如常,有说有笑。然而,约20多分钟后,在崎岖的乱石滩上,他毫无征兆地坐下,随后陷入休克。同伴们用尽一切手段施救:供氧、掐人中、用保温毯和羽绒服包裹……他一度短暂苏醒,模糊地诉说着心口疼痛,但很快,呼吸与心跳便停止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在展现出成熟、负责的户外态度后,依然猝然消逝于荒野。这场悲剧在初期被迅速贴上“新手因高反硬撑”的标签在网络上传播。然而,随着亲历者的发声,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浮现出来。据活动领队介绍,这位年轻人具备相当的户外资质。更关键的是,他在此次徒步中的行为无可指摘——他在感到可能无法按时返回、影响团队行程时,主动、理性地选择了撤退。这与户外运动中常被批评的“盲目坚持”、“拖累团队”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的选择,本应是户外安全教育中提倡的典范。变故发生得极其突然。从被领队发现坐在石头上,到失去生命体征,整个过程只有20多分钟。现场领队根据其迅猛的发展速度判断,“不像是高反,高反没这么快”。更倾向于认为事故原因“可能为心源性猝死或心梗”。
这一判断将悲剧指向了另一种隐匿的风险。高海拔、低温、徒步中的身体负荷,都可能成为诱发潜在心脏问题的导火索。事发后,同行者与随后赶来的当地马帮展开救援,于次日凌晨将遗体运送下山。然而,在海拔4000多米、地形复杂的乱石滩上,即便拥有氧气和急救知识,面对心源性猝死这类急症,能做的也极为有限。
在悲剧的背面,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是:这次徒步活动从开始就处于违规状态。甘孜州体育中心相关负责人明确表示,此次活动“没有办证,没有正规领队,没有在当地报备”。更重要的是,自2025年11月起,康定市贡嘎山附近区域(包括田海子山)已发布公告,因冬季气候复杂、风险极高,全面禁止开展登山、徒步等户外活动。领队则表示,他们从外地前来,并不知情封山规定,且当时“外面有十几辆大巴车”,似乎进入并未受到阻拦。这一辩解,无法改变违规进入的事实,也暴露出封山管理可能存在漏洞。
田海子山主峰海拔超过6000米,是一条高难度技术型雪山线路。其冰川徒步路段海拔也在3800米至4600米之间,全程往返约13公里,路况是危险的乱石堆,且风力强劲,极易导致失温。近年来,正是这样一条专业门槛极高的线路,却通过自媒体宣传,成了吸引大量普通游客的“网红野线”。
“网红”标签的光环,往往掩盖了路线真实的风险等级,制造了一种“别人能去我也能去”的错觉。当不具备足够能力、甚至不知晓封山禁令的团队大量涌入,悲剧的发生似乎从概率事件变成了某种必然。
这场悲剧是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它迫使我们必须进行系统性的反思。对个人而言,充分认知与敬畏是首要前提。这包括认清自身身体状况(即便是有经验的登山者,也可能有未知的健康隐患),也包括彻底抛弃对“网红”标签的盲目追随,理性评估路线的真实风险。
对组织方和平台而言,责任不容推卸。组织进入明确封山的区域,无论是否“知情”,都已违反规定。自媒体在推广线路时,是否有责任同步、醒目地提示其风险等级和准入条件?追逐流量的宣传,不应以透支安全为代价。
对管理方而言,如何让“禁令”真正落地生效,是更严峻的课题。封山公告的发布只是第一步。在通往禁区的入口处,是否有有效的物理阻拦和清晰告示?对于屡禁不止的违规穿越,是否建立了有力的监督和处罚机制?管理上的任何薄弱环节,都可能被心存侥幸者穿透,最终酿成苦果。
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一个家庭的破碎,再次以最沉重的方式敲响了户外安全的警钟。这位年轻人最后时刻展现出的责任感和为他人着想的品格,让他的离去更显惋惜。
真正的户外精神,其核心绝非征服与冒险,而是深刻的理解、周全的准备与绝对的敬畏。山的风险,既在于变幻的天气与险峻的地形,也在于我们自身未知的身体极限,更在于对规则和禁令的集体性漠视。每一次无视禁令的闯入,都是对自然法则和管理秩序的双重挑战,也是将自己与同伴置于无法预料的险境。我们走向山野,是为了感受壮阔,滋养心灵,而非与死神对赌。愿这位年轻人的故事,能让后来者停下脚步,多一分审视,多一分准备,多一分对规则与生命的敬畏。只有将安全真正置于一切渴望之上,我们追寻的诗与远方,才不会是通往遗憾的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