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京箭扣长城首次发现崇祯五年火炮
【北京箭扣长城首次发现崇祯五年火炮】崇祯五年(1632年),一门重型火炮被安放在北京怀柔险峻的箭扣长城上,炮口遥指关外。近四百年后的2025年,考古人员的手刷小心翼翼拂去尘埃,铸有纪年铭文的炮身重见天日。2025年12月1日,“考古北京(2025)——北京市最新考古研究成果发布会”在圆明园举行。会上公布了一项重大发现:在箭扣长城东段的保护修缮项目中,考古人员首次发现了一门铸有“崇祯五年”铭文的火炮。这是箭扣长城段目前出土的体量最大的火炮实物,为研究明末的军事技术、长城防御体系以及戍边将士的生活,提供了极为珍贵的第一手材料。
此次发现并非偶然,而是北京近年来推行长城 “研究性保护” 模式的直接成果。这种模式强调 “边考古、边修缮”,将详尽的考古发掘作为科学制定保护方案的前提,区别于以往的抢险加固。
发现火炮的箭扣长城东段(117-122号敌台)保护修缮项目,正是这一模式的实践。项目位于怀柔区雁栖镇西栅子村险峻的山脊上。2025年3月至10月,北京市考古研究院对117、118、119号三座敌台及相连墙体进行了系统发掘。
正是在117号敌台遗址,考古人员清理出了这尊沉睡已久的铁炮。连同它一起重见天日的,还有武器装备、建筑构件、生活用品等各类文物300余件,以及大量炭化物遗存,生动勾勒出明代戍卒的生活与战备图景。
这门火炮长约1.8米,口径约12厘米,重逾千斤,属于前装滑膛炮。其形制与明末引进的西洋“红夷大炮”相近,但尺寸略小,可能是为适应长城山地地形而制造的轻型化版本。
最关键的证据是炮身的铭文——“崇祯五年”。这短短四字,为文物提供了精确的断代。火炮被发现时位于敌台内侧,炮口朝向山下的谷道,战术意图十分明确:利用火力封锁敌军可能的进攻路线。
在此之前,箭扣长城的考古已多次发现火器遗迹。2024年,考古人员曾在120号敌台出土过明代先进火器“佛郎机”的子铳;更早的2022年,在“将军守关”段,首次发掘出了疑似炮台设施。这些发现层层累加,共同证明火器在明代长城防御中扮演着核心角色。
“崇祯五年”是一个充满张力的历史坐标。此时,距离明朝灭亡(1644年)仅剩12年。关外,后金(清)政权已崛起并屡次威胁京畿;关内,王朝陷入深重危机。
然而,这门火炮的存在揭示出明廷在末世困境中并未放弃军事上的努力。崇祯皇帝深知火器的重要性,其继位初期,就曾由大臣徐光启主持,从澳门购入西洋大炮。
此次发现的火炮,极有可能是在“师夷长技”的背景下,由内地兵工厂仿制或改进的产物。它融合了西方设计与中国工艺,采用泥范铸造法,炮身铭文也反映出当时军工生产已具备一定的标准化和追溯制度。这无疑是明末军事现代化尝试的一个缩影。
箭扣长城以险峻著称,山脊如刀锋,本就易守难攻。明代将其纳入蓟州镇防区,由名将戚继光主持进行了大规模加固改建,修建了大量可驻兵、储粮、作战的“空心敌台”,形成了立体防御体系。
在这样天险之上部署重火器,答案在于“以火力补人力”。当敌军付出巨大代价攀爬上陡坡时,守军便能以火炮进行近距离的霰弹射击,给予毁灭性打击。这门崇祯五年火炮,正是这道最后火网的关键一环,它与弓箭、短兵一起,构成了长城守军完整的武器序列。
此次考古发掘是箭扣长城研究性保护项目的重要组成部分。项目全程引入数字化记录,通过无人机测绘、全景摄影等手段,构建了完整的数字档案,使每一块砖、每一件文物的信息都得以永久保存。
考古工作为后续的修缮工程提供了最科学的依据,确保在消除安全隐患的同时,能最大程度保留长城的原始形制、结构、材料和工艺,实现最小干预。那些古人生活留下的火炕痕迹、频繁走动磨损的地砖,都将作为“长城的温度”被审慎保留和展示。
北京市文物局数据显示,“十四五”期间,北京地区共开展考古发掘400余项。此次发布会现场,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与相关区属单位签订了文物移交协议,让包括这批出土文物在内的近1400件套文物回归属地,助力“博物馆之城”建设,让公众能更便捷地走近历史。
当考古人员的手电照亮那枚“崇祯五年”的铭文时,照亮的不仅是一段沉睡的铁,更是一段帝国在风雨飘摇中依然坚守的背影。箭扣长城,不再只是一段残破的城墙,而是一本可以逐页翻阅的立体史书。
这门火炮,从帝国的黄昏而来,最终没有等来扭转乾坤的使命,却在近四百年后,完成了另一项重任——为我们洞开一扇窗,重新认识长城的深度、明代军事的细节,以及那些无名戍卒曾经滚烫的生活。每一次这样的发现,都是对我们共同历史记忆的一次郑重修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