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3日22点25分，没有任何事前征兆，韩国总统尹锡悦突然发表电视讲话，以铲除“从北势力”，维护宪政秩序为由宣布紧急戒严令。而这距离此前全斗焕鼓动“一心会”发动军事政变窃国后实施戒严，已44年。

12月3日，韩国总统尹锡悦宣布实施紧急戒严。央视新闻图片

一、紧急戒严令的发布与解除

1.事发突然。尹锡悦在12月3日晚间发布紧急戒严令之后，旋即成立了戒严司令部，任命韩国陆军参谋总长朴安洙为戒严司令官。朴安洙在23时发布《戒严司令部布告令（第 1 号）》，根据《戒严司令部布告令（第 1 号）》所示，“为保护自由民主主义，使其免受在自由大韩民国境内暗中活动，企图推翻大韩民国体制的反国家势力的威胁，禁止国会和地方议会、政党的一切政治活动”。韩国第一空降特战旅迅速封锁了国会大楼的主要入口，随后707特种部队和首都防卫司令部士兵也抵达国会现场，实际参加国会封锁行动的戒严部队人数约280人。

2. 强闯国会。紧急戒严令发布之后，韩国在野党和民间人士经历了短暂的混乱，随后开始迅速冲向国会。据李在明事后接受CNN采访表示，他的妻子给他看了一段社交平台上的视频并言“总统宣布实施戒严”，当时李在明甚至认为这可能是深度伪造（deep fake)的视频，足见此次戒严之突然。12月3日晚11时，国会议长禹元植和共同民主党迅速做出反应，通知全体国会议员即刻进入国会举行紧急会议，执政党国民力量党也有部分党员前往国会。已经聚集在国会的大量民众和赶来试图进入国会的议员、辅佐官与戒严部队激烈对峙，由于戒严部队和员警仅仅封锁了国会正门和侧门，大量议员在民众的托举下翻墙进入国会，李在明更是上演“直播翻墙”顺利进入国会内部。

3.结束戒严。在大量国会议员进入国会的状态下，戒严部队砸碎国会玻璃试图进入国会，面对民众的强烈抵抗，陆军特战司令郭种根向戒严司令朴安洙提议使用电击枪和空包弹，但被明确拒绝。已进入国会议事堂的议员焦急等待人数到齐后,就解除紧急戒严的决议案进行了表决。4日凌晨1时，韩国国会就“要求尹锡悦立即解除紧急戒严令”的决议进行投票，在野党阵营的172名议员和国民力量党18名议员全部投出赞成票，决议获得通过。4日凌晨4时27分，尹锡悦在总统办公室宣布接受国会表决，解除戒严令。戒严解除后，韩国国防部长金龙显对部下下达“寡不敌众”的指示，要求戒严军安全归队。本次戒严仅仅历经六小时结束，尹锡悦的紧急戒严令也成为韩国史上最短的戒严令。

二、紧急戒严令的后续发展与追责

1.韩国总统尹锡悦和国防部长金龙显将负主要责任。可以明确指出，此次出乎意料的紧急戒严令主要策划者就是韩国总统尹锡悦和国防部长金龙显。现在舆论多数把焦点聚焦于尹锡悦身上，对此次事件的评判是不全面和有失偏颇的。金龙显目前已主动辞去韩国国防部长的职务，并表示愿意承担此次戒严的“全部责任”。金龙显的责任在于，他向尹锡悦主动提议实施戒严，而后者同意采纳。没有任何征兆的紧急戒严令之所以震惊世界，关键就在于韩国总统与国防部长在极小范围内决定。证据就是朴安洙在质询会上的证词：连被任命为戒严司令的韩国陆军参谋总长朴安洙也是在尹锡悦发表戒严讲话后，才得知要实施紧急戒严，并在随后金龙显主持召开的全军指挥官会议上突然获任戒严司令官。金龙显主动辞去韩国国防部长职务之后，还将受到一系列国法军纪的调查。从此事件也可看出，韩国军方发动政变的传统并没有因韩国民主的进步而完全根绝，由于之前有太多韩国军方强力推行戒严令的教训，此次事件金龙显个人和参与戒严的部队都将受到严厉追责。

2. 尹锡悦将以“内乱罪”受韩国警方调查并被韩国国会发起总统弹劾。韩国警方正式宣布对尹锡悦涉嫌“内乱罪”进行调查。韩国国会弹劾尹锡悦的表决原定12月6日举行，但由于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反对弹劾，为了最大限度说服国民力量党议员同意弹劾尹锡悦，延迟到12月7号召开，并将原定于12月10日表决的针对尹锡悦妻子的《金建希独检法案》提前至同时进行。此举是出于防止执政党议员集体拒绝参加弹劾会议的目的。金建希独检法案提前至同日表决，加上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在12月6日改变立场表示应“尽快让尹锡悦停止总统职务”，令弹劾尹锡悦的表决多了一层变数。只要全体300名议员的三分之二赞成，弹劾案可获通过，要获得200张赞成票，除了非执政党在国会拥有的192个席位，还需要国民力量党的议员投出8张赞成票弹劾案才可表决通过。由此看来，尹锡悦可能成为朴槿惠之后另一位被国会弹劾下台的韩国总统。

3.共同民主党将在与国民力量党党争中占据上风。如弹劾成功，将重新进行总统选举，李在明大概率会赢得新总统选举。上一次朴槿惠被弹劾成功之后，共同民主党的文在寅乘胜追击，一举成功赢得了总统选举。此次尹锡悦突然宣布紧急戒严令让本就低迷的支持率雪上加霜，从迅速接受国会解除戒严的决议可以看出，其本人对戒严的决心不坚定，目标不明确且毫无章法。由于韩国总统任期只有一届，尹锡悦多次否决对其妻子金建希的调查案，现在突然宣布紧急戒严又迅速接受结束戒严，可以观察出没有连任压力的韩国总统在执政过程中有时反而会出现怠政和滥用权力的行为，对国民也缺乏敬畏之心。共同民主党将利用这次机会追击国民力量党，不仅可能一举扭转之前李在明陷入贪腐和教唆伪证被检方调查的困局，还将以“亲卫政变”为名反击尹锡悦，进一步扩大在韩国社会的民意基础。

（本文作者为同济大学国际政治学者郑义炜，本网获独家授权刊发，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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