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平台竞争不能薅商户羊毛

　　【人民日报:平台竞争不能薅商户羊毛】当一单180元的外卖，商户竟要被迫补贴34元，平台经济的竞争规则正面临严峻拷问。“我明明没有参加平台的补贴活动，为何订单显示我需要给顾客提供补贴？”浙江一位经营果蔬超市的李先生最近发现，自己在某平台每单外卖收到的钱款远低于商品标价。一单总价180元的订单，要补贴顾客43元，其中李先生承担34.25元，平台仅补贴8.75元。商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参加”补贴活动，正是当前平台竞争中诸多乱象的冰山一角。10月13日，《人民日报》重磅发声，直指平台竞争中的种种乱象，强调平台竞争不能以牺牲商户利益为代价。

　　“满10块减10块”、一杯奶茶1毛钱、一份卤肉饭1块钱……不久前，外卖平台的“补贴优惠大战”引得不少消费者前来“薅羊毛”。然而，在这看似火热的促销背后，却是商户们被迫承担的巨大压力。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黄勇指出，一些平台强制或变相强制商户共同承担折扣，甚至把价格压到成本以下，造成“劣币驱逐良币”。有些商户可能不得不降低商品品质来“弥补补贴损失”。江苏常州市经营猪脚饭餐厅的王先生同样遭遇了“被参加”活动的困扰。他发现自己在某外卖平台被迫参加了“百亿补贴券”活动，想要修改补贴金额时，页面却显示：“该活动自品牌维度下发邀请，请联系品牌负责人/商户运营协助修改加补金额。”

　　迫使商户在平台之间“二选一”，是另一个令商户头疼的问题。今年5月，某外卖平台工作人员小徐与湖北一家餐饮店铺谈好了入驻合作。但入驻没多久，店铺负责人张先生却联系小徐，表示要关闭账户，放弃该平台的外卖业务。张先生介绍，自己此前与另一平台签订了所谓“独家协议”，协议要求其不能在其他平台开展外卖业务。西南政法大学副教授杨尚东介绍，如果平台以市场支配地位强迫商户对平台“二选一”，那就涉嫌违反反垄断法相关规定。实际上，早在2021年，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就曾对某外卖平台的垄断行为作出行政处罚。

　　有时候，平台并非直接侵害商户权利，但不合理的流量规则同样导致商户利益受损。“我现在每个月要花数千元在‘××直通车’上。‘流量成本’成了一项重要的支出。”在某电商平台销售户外产品的庄女士介绍。庄女士感叹，很多商户把大量资金用于购买流量，难免挤占生产、运营成本，导致品质降低。这一趋向还可能导致“劣币驱逐良币”，最后不是谁的货质量好谁卖得好，而成了谁的流量大谁卖得好。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刘诚指出，平台制定的促销、排名、曝光机制不够公开透明，商户很难掌握优化流量的真实路径。广告投放虽被包装为“提高曝光率”的正向工具，实则平台通过“竞价排序”诱导商户无限投入，形成“流量依赖—流量焦虑—广告竞价—再投入”的恶性循环。

　　面对平台竞争乱象，监管层面正在积极行动。今年7月，国家市场监管总局约谈了3家外卖平台企业，要求企业遵守电子商务法等法律法规，落实主体责任，规范促销行为。9月17日，郑州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依法对携程旅行网运营主体开展了行政约谈。此前，多家入驻携程平台的酒店反映，平台通过“调价助手”强制干预酒店定价、阻碍调价功能取消等问题。更引人关注的是，新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将于10月15日起施行，其中明确规定：平台经营者不得强制或者变相强制平台内经营者按照其定价规则，以低于成本的价格销售商品，扰乱市场竞争秩序。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法学院教授黄勇表示，这一规定“不仅‘禁止低价’，而且‘禁止强制他人低价’，重点规制平台用流量杠杆胁迫商户。这抓住了问题的本质。”

　　针对平台竞争中出现的种种问题，专家们提出了多种治理建议。刘诚建议，外卖平台应通过制度与技术双轮驱动，构建更具包容性与公平性的治理框架。例如，设立商户议事代表机制，建立平台与商户间的信息反馈与议价系统，形成机制性对话通道。建立“诚信商户档案”制度，打破流量分配的“一刀切”算法，给予历史信用良好、服务稳定的商户持续激励。杨尚东表示，平台与平台上不同类型用户的关系复杂多样，自发秩序难以有效规制其关系，需要进一步完善规则，强化监管创新。

　　实际上，监管的创新优化一直在持续。

　　今年上半年，针对平台纵容消费者滥用“仅退款”规则，造成商户货款两空的突出问题，市场监管部门督促平台明确规则的适用范围和具体情形，保障商户正当权益。很快，拼多多、淘宝天猫、京东等均通过优化规则，有效治理以“仅退款不退货”的方式损害商户权益的行为。

　　平台经济本是数字时代的重要创新，连接着千万商户与亿万消费者。但当竞争走向畸形，商户成了被“薅羊毛”的对象，这种繁荣注定难以持续。随着新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即将实施，以及《外卖平台服务管理基本要求》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平台经济的发展正迎来新的转折点。

　　唯有健康的竞争环境，才能让平台、商户和消费者实现真正的共赢。